时间:2020-04-30 | 栏目:近现代高僧大德 | 点击:次
弘一法师(1880—1942),名演音,籍浙江平湖。俗姓李,字叔同),又名李息霜、李岸、李良,谱名文涛,幼名成蹊,学名广侯,字息霜,别号漱筒。李叔同是著名音乐家、美术教育家、书法家、戏剧活动家,是中国话剧的开拓者之一。他从日本留学归国后,担任过教师、编辑之职,后剃度为僧,法名演音,号弘一,晚号晚晴老人。
1913年受聘为浙江两级师范学校(后改为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)音乐、图画教师。1915年起兼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音乐、图画教师,并谱曲南京大学历史上第一首校歌。
师早岁留学日本,专研音乐美术。返国后,执教于北洋高等工业专门学校,并主上海太平洋报笔政。复应浙江师范学校之聘,主任音乐图画七载。一九一八年,出家于杭州虎跑寺,时年三十九。受具于灵隐。慨律学久衰,发愿弘律,绍隆僧种。恒以生弘戒律,没归安养为职志。说法惟务切实,注重因果,不尚玄谈。其在‘闽南十年之梦影’中说:‘佛教的基本原则,就是深信善恶因果报应的道理。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。同时还须深信佛菩萨的灵感。善恶因果报应和佛菩萨灵感的道理,虽然很容易懂,可是能彻底相信的却不多。这所谓信,不是口头上说说的信,是要内心切切实实地去信。这很容易明白的道理,若要切切实实地去信,却是不容易的。我以为无论如何,必须深信善恶因果报应和诸佛菩萨灵感的道理,这才有做佛教徒的资格。须知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,这种因果报应,是丝毫不爽的。又须知我们一个人所有的行为,一举一动,以至起心动念,诸佛菩萨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。一个人若能这样十分决定地信著,他的品行道德,自然会一天一天地高起来。
师每劝人专修净土,尝开示云:‘佛所说的法门很多,深浅难易,种种不同。若修持的法门与根器不相契合的,用力多而收效少。倘与根器相契合的,用力少而收效多。大多数众生的根器,和哪一种法门最相契合呢?说起来,只有净土宗。若果专门修净土法门,则依仗佛的大慈大悲之力,往生极乐世界,见佛闻法,速证菩提,这是比较容易得多了。’其说法有如家人对语,尽人能解。毕生事业,集中于弘律。其著作之大者曰《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》,此书历五年始成。总其著作数十种,汇为《南山律苑丛书》。师于内外典籍,无不贯通,行解相应,而自视常若不足。文字讲说,皆述而不作。居闽南甚久。
一九四二年九月初四日,示寂于福建泉州开元寺。临终致书与夏丐尊诀别,并赋二偈附于书后:‘君子之交,其淡如水。执象以求,咫尺千重。’‘问余何适,廓尔忘言。华枝春满,天心月圆。’临终前留下:“悲欣交集”四字,怕弟子不明白,又在左边补上“见观经”以表明临终极乐世界现前的殊胜心境。荼毗后得舍利一千八百余颗,红白璀璨,圆润耀目。世寿六十四,僧腊二十四。
弘一法师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,从小就能同情“下等人”,甚至爱及小动物。他去日本留学时,曾特地拍了电报来问家里养的猫平安否。
出家后,更是慈悲及蚁。他曾为《护生画集》中一幅“蚂蚁搬家”的画写了这样一段题词:
墙根有群蚁,乔迁向南冈。
元首为向导,民众扛糇粮。
浩荡复迤逦,横断路中央。
我为取小凳,临时筑长廊。
大队廊下过,不怕飞来殃。
有一次,他到丰子恺家里,子恺请他在藤椅上坐。他把椅子轻轻摇动一下,然后慢慢地坐下去。子恺起初不敢问,后来看他每次都是如此,就斗胆启问。他回答说:“这椅子里头,两根藤之间,也许有小虫伏着,突然坐下去,会把它们压死。所以先摇动一下,慢慢地坐下去,好让它们走避。”
又一次,也是在子恺家里,谈到子恺的一个孩子时,子恺说,她从小不敢杀生。法师称赞:“很好!”接着说:“这地上蚂蚁很多!”子恺暗暗惊叹:法师的注意,究竟比常人周到!
子恺说,这是法师做人认真至极的表现;我们对于宗教上的事情,不可拘泥其“事”,应该观察其“理”。这一番话是不错的。但从另一方面说,弘一法师的关心小蚁,似乎其出发点是由于他的慈悲之心。他的心,正如《华严经》上所说:“于一切众生,当如慈母。”他的修持已经到了自然而然的境界,所以随时随处都做得那么周到,那么自然,毫无一点勉强。
他的这种慈悲侧隐之心,确是从来如此。夏丐尊先生曾说过一件事:某年,法师偶尔经过上海,向坊间购买仿宋活字,以作印刷佛经之用。觉得字体参差,行列不匀,因发愿特写字模一副,制成大小活字。返山后,就依字典部首,聚精会神逐一书写,日作数十字,偏正肥瘦大小稍不适意,就重写。一个月后,写到“刀”部,忽然中止。问其故,说:刀部的字,多有杀伤意,不忍下笔。夏先生赞叹道:“其慈悲恻隐,有如此者!”
有一次,弘一法师从温州到宁波,挂褡于七塔寺。夏丐尊先生听说了,前往看他。
七塔寺云水堂里共住宿四五十个游方僧。床铺分两层,是统仓式的,他住在下层。他对夏先生说,到宁波三天了,前两天是住在一个旅馆里的。夏先生问他:“那家旅馆不十分清爽吧?”
“很好!臭虫也不多,只有两三只。主人待我非常客气呢!”
夏先生邀他同往上虞白马湖小住几天。他的行李很简单,铺盖是用破旧的草席包的。到了白马湖,他自己打开铺盖,先把那破草席铺在床上,摊开了被,再把衣服卷了几件作枕头,然后拿出一条又黑又破的毛巾走到湖边洗脸。
夏先生说:“这毛巾太破了,替您换一条好吗?”
“哪里!还好用的,和新的也差不多。”说着,他把那条毛巾珍重地打开来给夏先生看,表示还不十分破。
法师是过午不食的,第二日午前,夏先生送了饭菜去,在桌旁坐着陪他。碗里所有的只是些萝卜、白菜之类,可是在他看来,却几乎是要变色而作的盛馔了。他很喜悦地把饭划入口里,郑重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萝卜来的那种了不得的神情,真使人见了要流下喜悦惭愧之泪!
第三日,有另一位朋友送了四样菜来斋他。夏先生也同席。其中有一碗非常咸。
夏先生说:“这太咸了!”
他却说:“好的!咸的也有咸的滋味,也好的!”
夏家和他的寓所相隔有一段路。第四日,他说,以后饭不必送来,他可以自己去吃。且笑说,乞食是出家人的本色。
“那么,逢天雨仍替您送来。”
“不要紧!天雨,我有木屐哩!”他说出“木屐”两字时,神情上竟俨然是一种了不得的法宝。他看出夏先生有些不安,就说:“每天走些路,也是一种很好的运动。”
在他,世间竟没有不好的东西,一切都好。小旅馆好,统仓好,破旧的席子好,破毛巾好,白菜好,萝卜好,咸苦的菜好,走路好。什么都好、什么都有味,什么都了不得。
当他吃萝卜、白菜时,那种喜悦的光景,萝卜、白菜的全滋味、真滋味,伯要算他才能如实尝得的了。在他看来,对于一切事物,不为因袭的成见所束缚,都还它一个本来面目,如实观照领略,这才是真解脱,真享受。